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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是做生意,又不是炒股票,不过在酒店当个公关经理,我不明白怎会搞到破产。他一直没找我。从他的旧女友处听到,他欠下银行和财务公司数十万元的债。他没什么地方用钱的,不过是买衣服。买衣服买到破产。宣布破产,大概让信用卡公司无法再追他欠款。我想起来都会笑,买衣服都可以买到破产。可没人逼着他买。
五里庙周军想打个电话嘲笑嘲笑他,他家里的电话老是留言信箱。他旧女友打电话过来,说,他了。我问,他死了吗,她说还没有。这敢情好,我们开一个派对庆祝他不遂,我说。派对在我家开,人可真多,他的前度女友们和她们的男友们都来了,还有我的旧男友们和他们的男友们,他们打从和我谈恋爱后,都变成同性恋者。我们开香槟,吃烟三文鱼,忽然有人想起,我们这派对什么来着,为什么祖没有来。又有人起哄道,找他来找他来。祖的旧女友想起什么似的,道,他不能来了。他一直在医院里,深切治疗病房,脑部缺氧昏迷,一直没有醒过来。有人就说,这样他买这么多衣服有什么用。有人又说,这是一种病,叫做强制性购物。祖到现在还昏迷,不知算是死还是活。
五里庙周军昏迷后我对很多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尤其是各种美丽动人的广告。而溶尸案的发生,根据法庭证供,涉及不过几十万的金钱。戴芳菲其后的命运,由一个十元硬币决定。她站在红绿灯口有点犹疑,到底弯身拾起那十元硬,还是挺身而过。不过是一个十元硬币,舍弃或追求,她无法想像和她以后的人生,有什么关系。一念之差。
她弯身拾起十元硬币。方玉树死后她便开始搬屋,从浅水湾三千尺的房子五千尺花园搬到中西半山区的一千尺公寓房子,东西挤到满满的,衣服都挂出客厅,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衣服,她以为自己不过老穿几条裙子。这么小这么吵,她每天起来便头痛,住三十四楼。可以望到西区海底隧道的尘土,维多利亚港泥黄一片,她站在窗前便想往下跳,嚇得连忙装上窗花,又将一个大衣柜顶在窗前。她站在屋里像站在一个洞里,那么多衣服这么多清花瓷瓶维多利亚傢俬,把她深深陷在里面,她不过是一只田鼠。她便决定要搬屋。原来都是钱做怪。她必须忍受细小嘈吵的房子,为什么从前她不知道香港原来这样细小嘈吵呢。她只好搬到了愉景湾,小小的两层房子,小小的花园,眼前有海,她以为可以住下去。七月刮飓风,小无还未放假,在香港岛上学,回愉景湾的小轮停了航,她在横风横雨的码头等,或许有船呢,或许有呢。小岛的电话又全部故障,她在码头来来回回,等了一个晚上。小无坐第一班船回来时她不由抱着小无痛哭。结果又搬回市区,变卖了古董傢俬,五里庙周军扔掉了闪亮织锦的衣服;这些东西她用不着。银行的存款愈来愈少,信托每月所得都归小无,她到超级市场开始要看价钱;从前她不知道原来一盒橙汁都要二十元。这一次搬到北角老区,没多远就是街市,又吵又脏,但奇怪,她没想要再搬。她没有这样的能力。十元硬币,或许可以买个希望。她拿着十元跑进赛马投注站去买。她想她失去了丈夫,没了家当,她应该有一点点小运气。她当然没赢到千万奖金,甚至称不上什么意外之财。不过是几百元的安慰奖。芳菲紧紧的握着那几百元纸币,四十岁了,这是她一生第一次手握自己赚回来的钱,虽然是来历不正当的金钱。但管他正当不正当,反正是真金白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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